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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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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顺亲王抵达京都这天,恰好是韩夫人寿辰。

    头一天,韩夫人亲自来请陈老太太安,邀了陈老太太、四太太、赵夫人、明菲、明玉、潘夫人等亲戚,没预备大办,除了陈家这些亲戚,就是韩夫人娘家亲戚,以及韩家族人,再来便是与韩家特别交好几位官夫人。

    这些人明菲大多都认得,明玉虽来过韩家,许多韩韩家族人却是第一次见。至于京都官夫人,也就认得韩夫人、赵夫人、潘姨妈这些亲戚,安夫人今儿还是第一次见。

    安夫人比韩夫人年轻一些,脸型偏瘦,目光犀利却不会给人压力,看起来是个极能干人。今儿带了两位儿媳。次子媳妇郑氏和明玉一样,也怀了身孕,不过月份要小一些,肚子看起来还不太显。

    场年轻媳妇中,就她们两个是双身子,年纪也相仿,韩氏做了介绍,几句话两人就说到一块儿去了。

    郑氏生一双极漂亮丹凤眼,笑起来嘴角一双梨涡若隐若现,互报了生日,明玉竟然比郑氏还小一个月。

    “我倒是听相公说起过楚爷,当初外头,楚爷对相公照顾颇多,以兄弟相称,楚爷比相公年长三岁多,我还以为楚少夫人也比我年纪大。不过他们即定了长幼,我也随了相公,要叫你一声嫂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当。”明玉笑道,“安二奶奶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郑氏笑道:“叫你嫂子我也别扭呢,刚才表妹做介绍,我还不敢相信,楚爷夫人竟然这样年轻,看着竟我小许多,横竖年纪相仿,私下里咱们不如用小名称呼,家时,家里兄弟姊妹都称呼我如月。”

    私下里,家里人都叫明玉阿玉,明玉见郑氏这般也不扭捏,报了小名。如此,又亲近了几分,闲聊几句孩子话题,不知不觉就拐到丈夫身上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嫁给相公已五年了,其中有四年时间他都不家里,好容易如今才安顿下来。”

    明玉偶尔听楚云飞提过安二爷,总觉得大概和楚云飞一般岁数,却没想到比楚云飞小。她们丈夫都行伍,聚少离多所难免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成亲一年,相公便出远门。”明玉面带微笑,“好眼下是安顿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我婆婆才苦呢,听家里年纪大嬷嬷说,成亲几十年,真正一处只怕十年也没有!”说着就忍不住看了安夫人一样,“现好了,除了大哥、大嫂不身边,家里其他人总算是都一处了。只是不知以后……”

    说了顿了顿,问明玉:“你可听你相公说没有?只怕以后要调去松江府。”

    这话明玉倒是没听楚云飞说过:“之前说本来是打算设外省,后来又为了圣上方便巡视才设京都。”

    真有这方面消息,郑氏自然比明玉消息灵通。

    郑氏也不藏掖,微微蹙眉,叹道:“真去了松江府,家里可就又冷清了。”

    如果楚云飞真能去松江府,明玉和秦氏都乐见,松江府离南京比京都离南京近了许多。明玉见郑氏说得确有其事,便又问了两句。

    郑氏才要说,只见屋里其他人皆已起身,韩氏笑着走过来:“外头戏台子搭好了,今儿天气好,去外头坐吧。”

    又有韩家二奶奶过来请,明玉随着众人出了花厅。等到了韩家园子里,韩夫人、陈老太太等皆已入座,点好了戏文,丝竹声起,戏子登台依依呀呀唱起来,明玉还想问,场合却不便,只得暂且作罢。

    等吃了午饭,郑氏却因家里有事先回去了。

    明玉、秦氏是随着陈老太太一道,日落时分,做辞家去。不巧恰好遇上顺亲王进城,马车巷子里等了一盏茶功夫才继续前行。外头围观看热闹百姓多,明玉乘坐马车虽靠后位置,也第一时间得知顺亲王已抵达京都。

    香桃也晓得王家与顺亲王关系密切,如今顺亲王抵达京都,“也不知王家事会不会受到影响?”

    影响是一定,王老爷被关押已十多天,不管外头老百姓如何猜疑如何议论,王家所犯何事,终究没个确切说法。

    就是不晓得这个影响对王家有利还是有害。

    老百姓对朝堂所知不多,只觉得顺亲王回京是为太后娘娘祝寿。为着太后娘娘大寿,礼部早就开始忙了,随着顺亲王回京,也就意味着太后娘娘大寿将近。

    与普通老百姓而言,不过又多了一个话题。与五奶奶而言,王家能否获救,似乎又多了个希望。

    只是三老爷、五爷这样身份,根本不可能与顺亲王说上话。宫里王贵人那一块,虽韩氏说了其中厉害关系,五奶奶也试着去找过,结果真叫韩氏说中。王贵人产期临近,已隔断静养。

    就五奶奶和五爷试着与顺亲王说上话时,刑部消息传出来,王家案子已提交大理寺复核。

    “也就是说,王家案子刑部已经结了案!”

    不晓得是之前没公开,还是刑部也等顺亲王示下,总之,这个消息是顺亲王抵达京都第三天就传来了。

    明玉低头沉思,韩氏道:“刑部有两人牵连进去,眼下还不知到底是何人,不过王家案子,倒和咱们之前预料那般,与几年前静悟师父家有关。”

    得到这个消息时候,陈家上下总算是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王老爷身份不同,想必大理寺复核也要细查,真正结案,怕是要等到太后娘娘大寿过了以后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,刑部能这么结案,据说也是王老爷自个儿已认罪。如今提交大理寺,复核也容易。之前大理寺长卿周大人也参与了刑部审案……”韩氏说着,声音沉了下去,“七妹妹怕是真没救了。”

    明玉从前恨她,如今倒也可怜她。

    这大概就是所谓,一步错步步错。她迈出了错误一步,又坚持走了这么久,即便想回头,来路已没法子寻觅。

    “不晓得刑部是如何判王老爷?”

    韩氏摇头,不过却已晓得王老爷因何获罪。

    罪臣被抄家,所抄财物充公。文大人弹劾王老爷借职权之便,中饱私囊。平常人家后院,若有个管事犯了错,要被撵出去,自有其他人去搜他东西。瞒着主子私藏,这样事也并不奇怪。

    当然,主子没发现就罢了,一旦发现这样人,自然是不敢继续用。

    不过王老爷任职吏部,根本不负责这方面事。

    韩氏仿佛看出明玉疑惑,道:“大概当年静悟师父姐姐是被抬进去,虽然说了是姨娘,怕她王家日子不好过,给了财物傍身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能有多少东西?那两家似乎都是没什么根基。”明玉说着反应过来,当年那两家案子并不是冤案。

    再说,那会子静悟师父父亲调任京都,只怕也贿赂过王老爷。王老爷不过是变着法儿收了。但这中间也有许多漏洞,贪污受贿罪名,总大过孝期娶妻。不过,可惜是静悟师父姐姐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人命官司,那姓王已经背了。

    “我晓得也只有这些,具体并不知。只是王老爷如今肯认罪,大概也是想保住王家血脉。”韩氏道,“王家被炒,所抄财物委实不少,但王家也有百年根基。”

    到了四月,太后娘娘大寿日子愈发临近。如明玉这般人,唯一能与之扯上一些关联就是楚云飞忙了半个多月也没回家一次,而王家案子提交大理寺后,王家余下人皆被关押起来。

    王家御赐宅子,大门紧闭,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头房屋被大火烧过痕迹,无官兵把手后,也没多少老百姓会前去围观,随之有关王家话题也渐渐淡了。

    这一次是当今圣上亲政后第一次为太后娘娘祝寿,赦令果然如期而至,太后娘娘大寿后第三天,有关王家事,明玉还是从韩氏打发来人那里得知。

    王老爷狱中自缢,王夫人也已病发身亡狱中,剩下老弱病残下人皆遣还祖籍,圣上仁义,许王家大奶奶、王家年幼宪哥回祖籍。

    “……昨儿一早,五奶奶就打发人去刑狱司外头接,只是,朝廷下了令,不许京都逗留,这会子已回苏州路上了。”

    王家后定案竟然是——谋财害命。

    送走嬷嬷,明玉出了半天神才幽幽叹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七姑奶奶竟然没事!”

    香桃看了说话落翘一眼,“王家被炒,苏州同样什么都没了,七姑奶奶所有东西也都没了,虽得到赦免,到底是罪臣家眷,以后日子难。何况……”

    何况,明珍已神志不清。

    落翘努努嘴道:“到底还有三老爷、五爷、五奶奶,她哪里就活不下去?”

    香桃不说话,只是叹了一声。见明玉茶碗空了,忙另倒了一杯送来,琢磨着说些轻松话题:“太后娘娘大寿过了,姑爷也能得闲回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这就是明珍结果吧。

    虽然宫里王贵人,太后娘娘大寿隔天顺利产下一位皇子,但王家并没有因此获益。

    明玉幽幽叹了一声,将有关王家种种抛掷脑后,吃了一口茶。

    就听到落英笑道:“只怕姑爷要等徐小爷大喜之日才会回来呢。算算日子,也没几天了。”

    昨儿徐夫人还来了一趟,请秦氏到了那天也去徐家逛逛。

    “晓得你们也想去凑热闹,到时候我若去不了,你们跟着夫人去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陈老太太对明珍事看着不怎么上心,实则这些日子也不好过。到底是亲孙女,真这样没了,她白发送黑发哪里不难过?

    隔天,秦氏、明玉去请陈老太太安,陈老太太一直蹙着眉头总算是松开了,还和秦氏说了好一会儿话。

    而安顿好明珍、杜嬷嬷一行人五奶奶,也彻彻底底松了口气,别不指望,至少命是保住了。这天中午,还带着一双儿女过来吃了午饭。

    只是,这些日子都牵挂着明珍事,家里其他事竟都耽搁下来,午饭后略坐坐便家去。

    韩氏忙完了过来寻明玉说话。

    “上次,你请我帮你留意衍哥启蒙先生,眼下倒是有一位,就是不晓得合不合你意?”

    明玉想到上回韩氏提过王家宪哥先生:“该不是王家那位吧?”

    韩氏摇头:“那位先生虽好,只是,王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败了,谁知以后会不会再有人拿王家做文章,他家用过人如何敢用。”

    明玉不由红了脸,讪讪笑了笑。韩氏倒没责怪她,道:“说起那位先生名声是真不错,家父也曾有心结交。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,他选择入了王家门,想必也有些缘故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自然就想到明珍,韩氏吃了一口茶,左右看了看,不过香桃几个贴身服侍,才压低了几分音量,道:“家母也听说了王家滴血认亲事,依家母所言,滴血认亲是做不得准。”

    明玉怔住,这话意思很好理解,如今明珍身边宪哥,说不定真不是王家血脉!

    韩氏却微微蹙眉:“自古以来,同族相认,大多是用这个法子。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韩夫人那一番说辞,韩氏难易理解,顿了顿道:“依着七妹妹眼下处境,不管是不是,也只有这个宪哥是她依靠了。”

    明玉和韩氏本来一直就疑心明珍是装疯卖傻,倘或这个宪哥真不是王家血脉,明珍她不但没装疯卖傻,还说了实话。

    “七妹妹说,这个宪哥是她寒山寺外头捡来,捡来时候本已生病,又外头冻了一夜,命旦夕……不得不说,她能得救,也是因这个孩子。”

    韩氏说完叹了一声,不说王家案子,明珍也确实是被这个孩子救了。若没有这个宪哥,之前王夫人收拾她就半点儿顾忌也没。

    明玉眼风瞧见落翘满脸兴奋,一副跃跃欲试模样,严厉地看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这话韩氏本也是私下与明玉说一说罢了,虽不晓得韩夫人是如何得知滴血认亲做不得准,但他们也没有必要去考证。

    “嫂子刚才说启蒙先生,不晓得是哪位?”明玉把话题岔开。

    韩氏也顺着把话题转移了,“这位先生姓孙,之前大理寺长卿周大人府上坐馆,如今周家少爷们年纪大了,去了宗学,因此散了孙先生出来。”

    明玉大喜过望,忙又问:“不晓得请这位孙先生是否容易?”

    韩氏失笑:“你也不问问这位孙先生到底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嫂子推荐人,我自然放心。”

    韩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,道:“倒不是我看准,这些事我一个后宅妇人哪里晓得,是你六哥打听到。不过上了年纪人,多少有些脾气,到底好不好请我却不知。”

    明玉又打听这位孙先生何处落脚,韩氏把地点告诉了明玉。

    “孙先生是京都本地人么?”

    韩氏摇头:“家里只有一个嫁出去女儿,也没其他人,她女儿济南,如今周家散了他出来,他大概要去他女儿哪儿了。”

    也就是要,可楚云飞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,明玉显得有些急。

    韩氏也晓得楚云飞忙,且她才又听说了另一个消息,只怕接下来楚云飞会忙。不等明玉开口相求,韩氏就道:“等你六哥家来,我给你六哥说一声,他这些天到不怎么忙,让他先去问问,得个准信我再给你说。”

    托了韩氏帮着打听,没想到打听到了,还靠他们。明玉感激地朝韩氏笑了笑,韩氏笑道:“我还等着以后翰哥和衍哥一块读书,这位先生我们帮着请来了,他若肯留下,等翰哥到了启蒙岁数,我们也不用另请了。”

    隔了两天,果真有了确切消息,孙先生肯留下坐馆。秦氏和明玉忙着将外院一处不大不小院子拾掇出来,只等楚云飞家来,亲自去将孙先生请来。

    结果,楚云飞竟是徐之谦大婚那天早上才到家,徐家吃了午饭,就忙赶去客栈将孙先生接来。

    等到家安顿好,让衍哥拜了孙先生,已差不多日落时分。楚云飞让明玉将他夏季衣裳找出来明儿派人给他送去营地,就忙去换了官服,明玉倒愣了愣。

    “你今儿就要赶去营地?”

    楚云飞吃了一口茶点点头,道:“下个月初四,圣上要巡视。”

    明玉微微蹙眉:“怎么会这样急?不是说六月么?”

    说了就忍不住叹了一声,上面意思谁也没资格驳回。可瞧着楚云飞总觉得他瘦了,看起来也十分疲倦。

    “差事要紧,自个儿身子也要紧。”明玉理了理他衣摆,“既然今儿就要赶去营地,去见见娘。”

    楚云飞先行一步,明玉吩咐了落英将楚云飞夏季衣裳整理出来,又吩咐落翘去厨房将做好吃食包起来好让楚云飞带走。

    太阳还没下山,楚云飞就骑马出城了。

    衍哥有了启蒙先生,秦氏不必教他认字,便开始张罗明玉临盆事项,包括找稳婆、乳娘以及生产时要用到一切物件。至于包被、衣裳这些,几个丫头早准备充足。

    明玉安心待产,日子一晃便到了五月。

    许是太悠闲,月份又大了,这日午后,明玉躺床上,翻了几个身也睡不着。外头又忽地传来落翘一声惊呼,坐床边杌凳上香桃也被吓了一跳,稍不留神指尖就被针扎了一下。

    见明玉也惊得睁开眼,便起身蹙着眉头预备出去问问。落翘却已提着裙摆奔进来,脸上带着惶恐之色,显见是被什么事儿吓着了。

    紧接着落英走进来,见明玉起身,忙扯了落翘一把,使劲眨了眨眼睛。落翘像是反应过来,明玉却已察觉异样,蹙着眉头问:“什么事儿大惊小怪?”

    “刚才……刚才忽然院子里角落瞧见一条蛇,奴婢被唬了一跳。”

    可惜她眼神闪烁,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撒谎,明玉正色问道:“到底什么事儿?你性子我还不晓得,你怕蛇?”

    落英也急了,落翘还真不怕蛇,前年淮安,也是到夏天时候,院子中央盘了一条有毒红点蛇,把其他人都吓坏了,偏落翘拿着一把扫帚将设撵了出去。

    落翘情急之下寻了个漏洞百出借口,落英道:“这条蛇很大,好已经自个儿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香桃微眯着眼瞧了瞧她们,扭头朝明玉笑道:“奴婢出去看看,落翘就是这样性子,咋咋呼呼,还以为长进了呢。”

    明玉本来睡不着,这会子反倒升起一股子不安。依着民间说法,家里有蛇是好兆头。可落翘、落英分明说谎。

    香桃一左一右拉着落英、落翘出去,一面走一面问:“那条蛇跑去了哪儿?”

    落翘胡乱指了指院子东边墙角,哪里恰好有个花圃,如今一丛杜鹃正开得娇艳。

    等到了东边花圃,香桃才问:“到底是什么事儿?何必非要瞒着姑奶奶?”

    “倒不是瞒着姑奶奶,外头管事和阿阳、阿寻都出去打听了,眼下又不晓得具体,让姑奶奶知道,还不是白白担心?”落英看了落翘一眼,“她是藏不住话,若不是我拦着,姑奶奶……”

    香桃也一直屋里,之前不过依稀听到脚步声,紧接着就是落翘大惊小怪声,这会子听落英这般说,心里却是一沉,忙问:“到底是什么事儿?”

    明玉屋里,东边与她正屋相背,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“惊马”。l*_*l</P></DIV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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