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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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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明玉怔住,落英、落翘、香桃几个也呆住,香桃忙问:“怎么阿阳连这个都晓得?”

    “阿阳今儿出门,街上听说了,又见许多人往王家那条街去,也跟着去瞧,听王家附近人家下人这般说!”

    落英略一琢磨,迟疑着道:“莫不是王家要……”尚未说完,香桃打断她话,笃定地道,“七姑奶奶神志不清,莫不是她自个儿不小心打翻了烛台?”

    可这会子已经晌午,天气阴沉,但大白天到底用不着点灯,何来打翻烛台一说?香桃看了明玉一眼,嗓音不觉有些颤抖:“也不知七姑奶奶是不是已经……烧去了大半,可见火势不小呢!”

    落翘看了一眼窗户外头,蹙眉道:“这样天气,怎么可能烧厉害?”

    香桃道:“这你却不明白,京都气候干燥,房舍用木料多,这点儿雨水反而会让火越烧越厉害!何况,屋里还有窗帘子、床单被褥这一类极容易燃烧起来物品!”

    阿阳是街上得到消息,想必五奶奶、五爷那边也得了消息。明玉吐了口气,好端端怎么可能烧起来?难道明珍如今是真神志不清了?

    可就算神志不清,也不会纵火啊。

    五奶奶和韩氏比明玉早一步就得到信儿,这会子五奶奶已赶着去王家。围王家府门外头看热闹老百姓不少,因这一片区住着几乎是达官贵人,生怕火势控制不住将这一代房舍都烧了,特别是紧邻王家左右两家,早就吩咐了下人去帮着灭火。

    围观百姓,也有青壮年自发去帮忙,一时之间人声鼎沸,隔了一条街都能听到。五奶奶撩起帘子朝王家上空望去,只见火光冲天,烟雾已经弥漫过来,熏得她咳嗽起来,一边咳嗽一边催促驾车些!

    跟着丫头婆子忙劝她:“七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,五奶奶别着急,一定不会有事!”

    那火光已唬得五奶奶心急如焚:“哪里能不着急,那火势你们也瞧见了,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扑灭!”

    “可这样天气,火势也不是一瞬间就这么厉害,想必发现苗头,杜嬷嬷她们就带着七姑奶奶、宪哥躲避了,没得干等着火势大起来还不逃。”

    这样说着五奶奶才稍稍冷静一些,王家虽发卖了下人,王老爷也丁忧家,但王家下人仍旧不少。

    只是,他们马车根本无法进去,巷口被围观百姓堵得水泄不通,五奶奶就要跳下马车从人群中挤过去,跟着丫头婆子又忙拉住她,忙吩咐驾车绕去另一条路。

    等五奶奶赶到王家大门外,只见三道门大开着,不少人提着水桶涌进去,顺着敞开大门望去,只见火势已蔓延到外院,半空中浓烟笼罩,火光却是小了许多。

    不多时,就瞧见一群丫头摸样从西边角门涌出来,五奶奶也顾不得别,忙跳下马车就朝角门去,却被一位围观妇人拦住,以为她要进去,道:“我儿子也进去帮着灭火了,刚才出来说,里面烧厉害,这会子里面人都往外头逃,夫人可别进去!”

    五奶奶一心担忧明珍和宪哥,谢了妇人好意,走到西边角门。

    出来只有十来个丫头,个个一脸惊魂未定,有些脸上还沾了烟灰,看起来极是狼狈。五奶奶速扫一眼,不见明珍屋里丫头,就抓着一位年纪略大问:“你们大奶奶、哥儿呢?”

    丫头茫然地摇摇头,看清五奶奶,才忙见了个礼,回道:“奴婢是院子里打扫,管事嬷嬷只让奴婢们些出来躲避,还不晓得其他人怎么样了!”

    话音才落,就瞧见两个壮实婆子抬着一张藤椅出来,虽看不清藤椅上是什么人,倒是左右跟着人是王夫人屋里。火势没蔓延到外头,那些人便距离垂花门不远屋檐下停下来。

    五奶奶忙赶过去,这才瞧见宪哥乳娘牵着宪哥,急匆匆跑出来。宪哥大抵也吓坏了,脸色苍白,其他倒没怎么样,五奶奶松了口气,几步走过去一把搂住宪哥。又上上下下查看一番,问宪哥乳娘:“可瞧见你们大奶奶没有?”

    乳娘也吓得不轻,说话也不利索,摇头道:“老爷只吩咐奴婢好好护着哥儿,就带着人去灭火了。哥儿怕大奶奶有个三长两短,非要去寻大奶奶,奴婢拦不住跟着去时,大奶奶住院子已经……陈五奶奶别着急,想必大奶奶也到了安全地方!”

    正说着,就有五奶奶身边丫头寻来禀报:“大奶奶也出来了,大门口呢!”

    五奶奶忙赶着去,宪哥紧随其后。

    明珍比起其他人狼狈,头发散乱,裙摆还有火烧痕迹,脸上沾了灰尘,还有不晓得被什么东西划伤痕迹。

    宪哥一见,眼眶一红,隐忍着眼泪只眼眶里打转。

    围观百姓并没有进来,周围来去匆匆人也都忙着灭火,五奶奶忙拉着明珍寻了个角落,查看那些被烧了地方可烧伤了没有。幸亏,只是衣裳被毁了,身上倒是没有半点儿烧伤,可瞧着明珍模样,再看看跟着明珍一块出来这些丫头婆子,五奶奶冷声问道:“到底怎么回事?好端端怎么就走水了?!”

    丫几个丫头婆子对望一眼,却是没人敢说话,只是垂着头。

    明珍淡淡开口道:“不过是想着清明节将近,给我宪哥烧些纸钱去。”

    又抬头看着烟雾弥漫上空,道:“他是王家真正骨肉,我亲儿子,王家不认,他九泉之下也得不到安宁。五嫂,你看到了么?这就是他喊冤!”

    五奶奶见明珍和宪哥都好端端,才松了口气,又听到明珍这般说,却是又气又心酸。

    “你宪哥这里,都这么久了,你怎么还没清醒过来?!”五奶奶拉着宪哥走到明珍跟前,“看到没有,这个就是你亲儿子宪哥,名儿是你自个儿取,你怎么都忘了?!”

    明珍收回目光,看了宪哥一眼,竟弯起嘴角,勾出一抹笑来,盯着宪哥眼睛,道:“你大抵还记得,你自个儿说一说,你是不是我捡来?”

    宪哥不敢迎接明珍目光,只把脑袋垂着。却气得五奶奶很想打明珍一耳光,倘或这一耳光能将她打清醒。可到底不忍心,明珍瘦而憔悴,同时神志不清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说话?你心里一直都明白不是么?你怕我,怕又变成个没人要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阿珍!”五奶奶厉声打断明珍话,冷冷质问,“你要宪哥说什么?他是你亲儿子,你要你亲儿子不认你这个娘么!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,五嫂,我根本没疯!我宪哥早就化作一抹黄土,今天这火就是他不能认祖归宗怒火!他虽然是个孩子,可他曾经也是有血有肉,他那么乖巧,被病痛折磨也不哭不闹,可,除了我没有人愿意认同他!”

    明珍复又望着漫天浓烟,凄然道:“五嫂,他是七月半出生孩子,但他也有魂魄。否则,这火怎么可能烧得这样厉害?他一个人九泉之下,他那么小,他害怕,他要有人去陪他。”

    五奶奶心里一震,抓住明珍肩膀使劲摇晃:“你宪哥就你身边,他年纪也小,他也需要你这个娘,你怎能这般狠心?!”

    不知不觉,周围已有人停下来观望,明珍却笑起来,凄然笑声仿佛穿透了浓烟,笑着道:“我就是个狠心娘,我亲自将我儿子埋了!都怪我,他死了反而不能认祖归宗,只能做个孤魂野鬼。”

    明珍模样,看起来确不正常,而停下来观望这些人,其中也有临近王家两户中下人,或许不大认得明珍,却认得明珍跟前宪哥,那是王老爷孙子。

    可王家大奶奶却说不是,还说起这些胡话。一时之间,不知情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。

    五奶奶身边嬷嬷察觉,忙将这些人撵走,又走过来禀报五奶奶知晓。五奶奶四处瞧了瞧,拉着明珍去了临近一件堆放杂物屋子里。

    才进去,外头却异常喧哗起来,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道:“王家库房被烧了,里面好些金银物件散落一地……”

    用过午饭,明玉才回到屋里准备午睡,菊影就跑进来禀报:“……大奶奶住院子,王家库房,王夫人住院子都没能幸免,被烧去古董字画不知几何,只单单散落金银珠宝也不少,听那些目睹说,几乎每一间被烧毁屋子,都能瞧见这些东西!”

    大伙听得愣了愣,落翘脱口道:“王家去岁冬天为买药材,散家财,如何还有这许多?”

    香桃倒是之前就听说许多围观老百姓也去帮着灭火,琢磨着道:“那王家岂不是乱套了,那些帮忙灭火,随手就能捡了去!”

    菊影摇头:“后来官差也赶去帮着灭火了,偷偷藏起来有,想必也不多。”

    这些都不是关键,王家散家财,方将声名挽回一些。虽所有人心里都明白,这话虚虚实实不见得有几分真。但一场大火,却将王家家财败露出来,这话就假了,连一分真也没有。

    “火势灭了没有?王家有没有人受伤?”明玉问道。

    “主子们倒都没受伤,王夫人病厉害,宪哥是个孩子,王大奶奶又……想必也是为了先救人,才耽搁了灭火。”菊影道,“五奶奶很就赶去了,王家烧成这模样,五奶奶好像把宪哥和王大奶奶都接走了。这会子,王家下人忙着收拾。”

    落翘忍不住道:“瘟疫王家逃过了,这么大火也没把王家人怎么样!他家做了哪么些伤天害理事,怎么命就这般硬!”

    这话让落英也由不得暗暗点头,道:“王家人可不是命硬才有这样胆子么?那姓王害得清清白白姑娘出嫁做姑子,不过刑狱司关了些日子,王家人怎么这般好运?!”

    但王家好运也差不多到头了。

    香桃低声询问明玉:“倘或七姑奶奶五奶奶哪儿,姑奶奶要不要打发人去看看?”

    明珍倒罢了,与明玉早就是老死不相往来,但五奶奶哪儿……

    明玉点点头,朝香桃道:“你去看看吧,若没五奶奶哪儿就罢了。”

    香桃应下,收拾收拾就让门上人安排马车,赶去五奶奶哪儿。

    王家走水失火,不到晚上就传开了,秦氏也得知了此事。虽晓得明玉和明珍之间有些磕磕绊绊,也略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明珍确被五奶奶接了回去,香桃回道:“王家后宅几乎被烧了个干净,根本没法子住人,只有外院还有些完好无损屋子,因王夫人不便移动,因此直接了王大奶奶、宪哥去五奶奶哪儿暂住,五奶奶他们也是租来宅子,本来也不算宽敞。”

    多得人也未必住得下。

    秦氏叹了一声,微微蹙着眉头:“火势怎么这样厉害?”

    落翘却是忍不住,道:“外头都说这火很是蹊跷呢!”

    秦氏疑惑地看了落翘一眼,却没追问这个问题,只是问道:“后是如何灭了火?”

    “王家紧挨着两户,瞧着王家火势这般大,唯恐殃及自家,忙安排了下人帮着灭火。说起来烧成这样也是怪王家自个儿,王家起先不许外人进去,后来瞧着火势控制不住,才开了门允许外人帮忙。去人多了,合力将周围火势灭了,因此才没殃及两边人家。”香桃将从五奶奶哪里得知详细情况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京都到底不比南边,就是春天湿润些,比起南边也算干燥,咱们也要注意着。”秦氏后叮嘱道。

    隔了一夜,仍旧不少百姓跑去王家外头看王家烧成了什么模样。人多少不得议论,有关昨儿大火灭了后废墟里瞧见金银财物话,自然也被人们惦记着。

    “……传言素来是极可怕,本来没多少,却越传越多,如今街坊流传话,已经是王家满地金银珠宝了!”

    香桃说完由不得摇摇头:“据说昨儿还有百姓乔装打扮成王家下人,帮着去刨财物,什么拳头大夜明珠,拇指大珠圆玉润珍珠一整箱一整箱散落一地,被烧毁古董名画残骸,其他金银珠宝是数不胜数。”

    明玉对着精致理了理发鬓,道:“老百姓有多少认得古董字画?”

    香桃道:“所以传言才可怕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,楚云飞牵着衍哥手从外头进来,明玉也已收拾妥当,楚云飞却迟疑:“今儿虽没下雨,城外路却不大好走,你留家里,我们去就成了。”

    明玉去过外祖墓地,但清明节还是第一次:“实不好走,我回来就是了,今儿是带着衍哥第一次去。”

    衍哥好长时间没跟着奶奶、爹爹、娘亲一块出门,昨晚就开始期待,明玉摸了摸他头朝楚云飞笑道:“那条路倒也平顺,山路也休整过了。”

    衍哥接着道:“娘亲要是走不动,爹爹就抱着娘亲上山,反正爹爹又不是没抱过娘亲,衍哥都瞧见过呢!”

    明玉只觉脸颊一热,这个口无遮掩衍哥!

    偏衍哥不知死活又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眼睛问:“娘亲怎么脸红了?是不是不舒服?”

    明玉不自地咳嗽一声,楚云飞笑道:“那就一起去吧!”

    出门时太阳已出来,照着熙熙攘攘热闹街市,出城马车很多,无需吩咐速度也不起来。行走慢,反倒把百姓议论王家之事听了满耳朵。

    安排了三辆马车,秦氏和衍哥、云妈妈坐了一辆,前面有阿阳开道,楚云飞也放弃骑马,将香桃等服侍挤去另一辆马车,用他话说,当初明玉怀衍哥时,他没身边照料,如今要补偿明玉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

    “垫了垫子,坐着哪里不舒服?”明玉只要稍稍一抬头,就要碰上车顶了。

    “万一跌倒了我来不及扶你,衍哥倒要说我不会照顾人了。”

    明玉挣扎未果,只得放弃。恰好马车外传来人们议论声,之前大多听得仍旧是说王家财物,这会子却变了,说起那火势蹊跷。

    “……王家大爷入狱,说是害死了一个人,其实是一对母子。前儿王家上空火势冲天,浓烟滚滚,远远儿瞧着,那浓烟竟像个孩子模样呢!”

    又有人道:“可不是呢,今儿一早还听说王家大奶奶疯疯癫癫,连自个儿亲儿子也认不得,反说亲儿子已经死了。但大伙分明瞧着,王大奶奶亲儿子就她跟前,你们说这事怪不怪?哪有母亲认不得儿子?”

    随着马车缓缓前行,后面说话声隐隐约约:“……说不得是那枉死上了王大奶奶身,因此才认不得自个儿儿子,反说……”

    明玉确实没想到,明珍神志不清事就这样传开了。不觉缓缓吐了一口气,若王老爷晓得隐瞒下来,反倒成了这般,之前会不会隐瞒?

    与王老爷而言,雪上加霜事,远远不止家被烧了这么简单,而是被烧之后问题。

    而刚刚抵达京都码头四太太和陈老太太一行人,也万万没想到,竟听到周围百姓议论——明珍被鬼缠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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