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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节 踏破铁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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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冲进汽车站,售票口紧闭。最后一个售票员正在收拾东西,我拍打着窗口大声喊:我要买票去南豆。

    售票员打开窗口:疯叫什么?下班了。明天再来。说着即将小门哐地一声关死。

    我仍然拍打着叫:我有急事,很急很急的事。看着售票员走出售票间,门也哐地一声关上。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,此时的我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去南豆,那儿有妈妈等着我。可是,谁能理会我此时的心情呢?汽车站有汽车站的规定,时间一到各自下班回家,谁会格外开恩呢?哪怕是天埸地陷,天灾人祸也不会发出一趟专车救老百姓急难,就是能开也要出钱。我无比失望地走出售票大厅,站在汽车站大门口,看着进进出出的客车,想死的心都有。是啊,如果我突然冲去,一切都会结束,连同我经历的磨难都划上一句号。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,为什么没有同龄人的幸福和快乐?就连我心爱的人也要让出吗?

    昨天晚上在姨妈家吃过晚饭,姨妈将我叫到她的房间,拉着我的手说:天天,来,坐到床边,姨妈有心里话要对你说。

    看着姨妈一脸的笑容,拉着她粗糙干涸得没有一丝水分的手,我心里产生一种无名的悲哀,这就是被生活劳累所致。姨妈不到五十三岁,一条条皱纹如沟壑挂在她的脸上,一根根白发从刘海开始向头后漫延。我看着姨妈就想起妈妈,不知妈妈是不是也像姨妈一样,早已被岁月的风霜打磨掉女人的光彩。看看那些女明星们,她们虽然都五、六十岁,仍然貌美如初。六十岁的刘晓庆风华绝代,一如往昔,纳税风波丝毫不影响她的人气,如今在银屏东山再现,如出水芙蓉般娇美。同是女人,为什么各自命运如此不同呢?

    天天,想什么?姨妈看我两眼盯着她看,又看看床边的一个相框,拍打着我的手问。

    哦,姨妈,我看你的双手想起名星的手。姨妈你太辛苦了。我扶着着姨妈坐下。

    都是命啊!我们天生就是穷苦命,怎么能和那些女人相比。姨妈说着从衣柜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包,打开看是一张照片。

    谁的啊?我吃惊地问。

    这是你和你妈刚来那一年,你过七岁生日时,我们的合影照片。姨妈说着递给我看。

    我记起来了我家也有一张,可是搬家时不知放那儿了。哇,姨妈,你还有这张照片吗?看着照片上的五个人,一个个灿烂的笑容,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开心和快乐。姨妈和妈妈昭紧紧依偎在一起,我和穗姐姐手牵手站在她们前面,我的身旁是良稷哥哥,他将食指和中指放在我头顶上如同兔子的耳朵,好可爱。这张照片太珍贵了!姨妈。

    是的。从那时起,我就把你和你妈当成一家人。唉。姨妈看着照片深深地叹一口气。

    姨妈,你怎么啦?哪儿不舒服?我看着姨妈满脸愁容问。

    唉,看到照片想你妈妈了。不知你妈妈现在怎么样?过得还好吗?可怜的妹子。

    姨妈,我天天在想妈妈。我说着眼泪流出来。

    姨妈不时地擦着我的眼泪,心痛地说:天天,别哭,你妈妈会找到的。这几天夜晚,我天天做梦梦见你妈妈回来了。她好像离我们很近,就在不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我立即站起来走向窗前,看着天空明亮的月光和闪闪发光的星星说:是的。我也有预感,相信很快和妈妈相见的。突然,我的心中跳出一道耀眼的光芒,这道光一直向着前方。我顺着这道光望着,立即消失了。我转身拉着姨妈站起来,跳起来说:妈妈在前方。

    姨妈开始笑起来:天天,你想妈妈快想疯了,让你受苦了。

    有姨妈关照,我不苦。我转身走到姨妈身边坐下,看着照片回答。

    姨妈一直看着我说:真是个乘孩子,有你这句话,姨妈就放心。

    姨妈,你休息吧,我要回去了。

    姨妈拉着我的手一放:不,再坐一会儿。姨妈说着脸色很沉着,一直叹气不停。

    姨妈,怎么啦?听你一直叹气。

    我真为穗和稷担心,他们就是我的一块心病啊。

    姨妈,你应当高兴才对。现在良稷哥生意越做越大又有钱,你就坐在家里享清福,不用这么操劳的。

    是啊。可是,他们的婚事让姨妈彻夜睡不着觉。姨妈摆着头好像什么堵在胸口,只有叹气才顺畅。

    这个不用您操心。姨妈,只要缘分到,我相信他们会找到意中人啊。我安慰姨妈。

    可是,姨妈说着停顿下来,她理了理我额头上的头发,看着我说:天天,这要你成全才行。

    我,承全?我指着自己不解地问:这与我没有关系啊。我完全不敢相信。

    你在姨妈心中胜过穗,这次真的要你让着穗啊。只要你退走一步都皆大欢喜。穗嫁给徐无边,你嫁给稷小子,都是圆满的结果啊。

    我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姨妈,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。这是什么嘛?捆绑婚姻吗?这怎么可能?我当着姨妈的面只能说出最后一个问号。什么成全啊?我和穗也没有要争的东西啊。我一脸疑惑。

    穗对我说要嫁给你无边哥哥,她说你也爱他,是吗?

    此时,我的心里如针扎一般不知该怎么回答,爱情也要转让吗?它能转让吗?姨妈,这个不能问我,得问无边哥哥他爱谁,他愿意娶谁?这件事以后再说,我有急事要去处理。我说完这句话,急切直冲出房间,消失在夜间的马路上。

    姨妈跑出来对着我的背影喊:天天,记住姨妈的话啊。

    穗姐姐爱上无边哥,要我承全她,那谁来承全我呢?一个经历了流浪、拐卖的女孩子,尝过人间亲人离散之苦,吃过挨打受骂之苦。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妈妈疼妈妈爱,一切都与穗姐姐有天壤之别。她是大学生,我只是一个高中生。她天天玩不愁吃穿,我一天不做工,吃饭和住宿就成问题。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?没妈妈的孩子难道什么都不该有吗?这不公平啊,太不公平了。可是,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。对姨妈,我能做的还有什么呢?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穗姐姐嫁不出去吧,那不成了姨妈家的罪人。穗姐也二十七岁,找一个爱的人多难。一百五十斤的重量,天下哪个男孩子会嫁她呢?在现在这个叫唤“高富帅、白富美”的时代,特别是女孩子长得不漂亮根本无法嫁。这个时代对女孩子太不公平,男孩子可以娶一个小十多岁的女孩子,女孩子就不行呢?哦,这个社会已经被人带坏了头,八十二与二十八的经惊人组合,早已把中国人的婚姻观中的年龄差距扫荡得毫无尺度,开创现代中国婚史新纪元,却把多少中国女孩子赶上剩女的行列。哦,我想得太远了。想想穗姐姐,她能嫁出去吗?谁会娶她这个胖女为妻?把她嫁出去是姨妈的心愿,我能达成姨妈的心愿吗?

    小姐,要车吗?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我背后打得我好疼。

    谁这么大胆!我吃惊地往前跳两步,回过头来拉开阵势准备拳击。

    徐无边笑嘻嘻地说:死丫头,想什么呢?如此着迷。

    我冲上去拍打着无边哥的胸脯:吓死我了,从哪儿冒出来的?

    快上车,订的婚纱到了,我们去看看。

    我站在原地,一脸疑惑地问:什么婚纱?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啊?NONONO,暂停。我一只手不停地在他面摆动。

    你,你,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?看着无边哥急得在原地转圈,他一边抽烟一边指着我说: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?其实他嘴上想说:再不结婚新娘就要换人。在父母心中门当户对就是儿女婚姻的标准。昨天晚上,他和父母亲大吵起来,最后甩出一句非天天不娶,你们看着办。说完上三楼关上房间的门,母亲在门外怎么叫一直不吱声。

    我生气地指着他说:无边哥,此时此境,你怎么想到要结婚呢?我妈妈还没有找到,我是不会结婚的。

    如果永远找不到,你一辈子不结婚吗?他不可理解地问。好,你给我一句话。

    对,找不到妈妈就不结婚。我的婚礼上没有妈妈的祝福,一切显得毫无意义。

    好。现在才明白在你心中妈妈最重要。我算什么?算老几呀。徐无边看着我说完这句话,将烟头扔在地上,用脚狠狠地踩着脚掌不停地旋转,仿佛要将心中的美梦彻底碾碎。猛然转身向着车子走去。

    此时,我心里一股酸楚的泪奔涌而出,心中突然变得空空的,仿佛所有的五脏六肺都被掏空一般,整个身体开始变冷。现在就连无边哥也不理解我找妈妈的心情,亲情没了,爱情也快没了。我蹲在地上捧着脸痛哭起来。找妈妈一直是我人生最大目标,没有什么力量能动摇这个决心。妈妈,我一定要找到你。

    无边哥从身后面将我抱起。你不是走了吗?我挣脱他的手仍然蹲在地上哭着:我要去找我妈妈,我知道她在某一个地方一直等着我。你去干你的事吧,这和你没关系。

    谁说和我没关系?未来丈母娘找不到,我要一辈子当光棍,是吧。无边哥手机响个不停,他打开手机大声吼叫,喂,又有什么事啊?什么?南豆。刚才接到南豆公安局朋友的一个电话,要我赶快去一趟。

    无边哥没说完,我急切地问:南豆——公安局,什么意思?发生什么事啦?

    我们赶快去看看,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,到了就会知道。无边哥将车子开得飞快,一句话也没说。

    我心里突然紧缩起来,自言自语不停地说:公安局打电话是什么情况呢?无非有两种情况:一是车祸,二是抢劫。谁在南豆遇到这两种情况,还与无边哥有关系。我妈妈吗?不会的。她一个中老年妇女,与抢劫沾不上边的,难道是车祸?

    无边哥立即否认:呸呸呸,胡说什么呢?闭上你的乌鸦嘴。

    那是什么啊?心里忐忑不安。我焦急地等待着,不用说无边哥以一百三十的速度将车子开得飞快。平常开这么快,我会制止,可是今天却嫌车子开得太慢。这种感觉是什么呢?第六感应吗?这件事与我妈有绝对的关连,我太相信自己的直觉。我要见到妈妈了。无边哥,我要见到妈妈了。我捂住突突跳动的胸口说:我的心快跳出来了。突然间,喜悦填满我的脑海,我哼起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。

    无边哥看着我高兴地唱着歌笑了起来:很少听你唱歌,你嗓子不错嘛。

    那是,没发现吧。从前没唱并不代表不会唱,那是因为本人没兴趣唱。现在快见到妈妈,心中的兴奋与语形容。我说着大声地唱起来。

    无边哥笑过后紧锁双眉,两眼盯着前方。男人任何时候总比女人理智,此时他一定会想到更坏的结果在等着我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