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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章 隐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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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僻静的山道,落花铺满一级级的台阶,陈老骑着一头耕牛,一群莘莘学子紧紧跟随着。“陈老,晚生此番到淄川县是求学的,不愿卷进新旧两党的争斗中,刚刚出手只是自保。”

    “哞。”

    耕牛回首凝视着常澈,陈老忽笑道:“你是想独善其身?”

    “纵观中缙神洲,强国‘缙’称霸万载,却无‘废除神邸’的举措。嘉靖帝数百载的修养及南征北战拓展疆域,使得国泰民安。我朝繁荣富强、幅员辽阔,但如今神邸计划、新政同步推行,自当触犯诸国、旧党的利益,实有损我国国运。”

    陈老隐有不悦,回道:“你觉得我帝的做法是错的?”

    “我常澈乃是凡夫俗子,嘉靖帝乃九五至尊。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,我怎敢论及君王的对错。晚生想说的是“天和地利人和”六字。新政的推行需符合此六字。”

    耕牛咀嚼着青草,忽停住脚步。

    常澈拾起一枚桃花瓣,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,继续道:“何谓天时,既顺应历史的发展趋势,顺应天道,与时俱进。何谓地时,既所处的环境有利于改革。何谓人和,既改革措施符合百姓所需,行之有效。”

    画有渭道:“还请公子赐教。”

    “先天而天弗违,后天而奉天时。这句话的意思是‘先于天道而行动,天不违背人意;后于天道而行动,人也是尊奉天道。’,凡事顺应自然规律,无论先发、后发皆是天时。嘉靖帝是千古一帝,纵横鸿宇的强者。神邸计划、新政的推行虽是先于天时,但也没有违背自然的规律。”

    画有娴黑漆漆的眼睛隐隐有水波,温婉地笑道:“既是顺应天时,常兄何以说有损国运呢!”

    “天时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。我朝目前所处的环境不利于推行新政。神邸计划的实施,使我朝面临着神邸、诸国的讨伐。实施新政,使得国家内部矛盾激化,臣民无所适从,焉能够一致对外。”

    画有湘道:“公子真是能言善辩,小女佩服。”

    “我并非巧舌如簧,乃是就事论事。嘉靖帝的做法虽无非议,但难免有操之过急的嫌疑。陈巡检,晚辈才疏学浅,道行微末,此番微论亦逞口舌之快,晚辈实不敢跻身这股洪流,还请告辞。”

    陈老没有挽留常澈,目送着他乘船离去。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,善哉,善哉。那位常施主既能识微见远,且有龙潜凤采之姿。难怪摘星楼会看上他。”一老和尚忽地出现,手持佛珠,白须、白眉,身笼一件黄袍,慈眉善目,面貌如同婴孩、身材丰盈。

    “慈恩禅师,晚辈此番前来有一要事相商,还请借一步说话。”

    夜,皎洁的月光洒落淄川城。虽说寒食节禁烟火,只吃冷食,街道依旧热闹非凡,行人摩肩擦踵,络绎不绝。街道两旁挑起朦胧的灯盏,火树银花,乱落如雨。一群婀娜多姿的姑娘簪着柳枝,笑语盈盈随着人群流动。

    “只需连续猜对十道题,就能得到一株百年的谷精草。”

    他穿着件白色的锦服,腰间系着玉石腰带,优雅如画、姿态闲雅,眸子似蓝宝石,嘴角带着好看的笑意。身旁竖着一面旗帜,旗帜写有一“商”字,商家乃东海郡四大商号之一,他则是商家主十一子‘商仲’。

    他话音刚落,就有一位美貌的侍女端出玉盘,盘中躺着一株暗红色的小草,散发出萤火般的星辉。

    “第一道谜题,请诸位猜一药名,谜题是‘车’。”

    “莲心。”

    白衣不紧不慢的说道,这道谜底倒是简单,莘莘学子都是知道的,常澈凭借他的敏捷,抢先回答。

    “怎么这么快,这谜题我也知道啊。”一淄川书院的儒生懊悔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澈哥哥,你真是厉害。”

    一道温婉多情的嬉笑声响起,像是江南的水,江南的月,柔情得似要融化人心。娇滴滴的惹人怜爱。

    商仲笑道:“零落成泥碾作尘。”

    “沉香粉”

    踏花归来蝶绕膝

    “香附”

    佳人买纸糊窗棂

    “防风”

    常澈连续答对九道题,商仲笑道:“一个是水中月,一个是镜中花,猜一中医名词。”

    “阴阳俱虚。”

    商仲吩咐丫鬟将谷精草递给常澈,回道:“公子确聪慧灵悟,佩服,佩服。”常澈回道:“一届草莽,只是偶然间读过几篇医术,何足道哉!”

    辞别商仲,过绥河桥,就到闹市区,此地诸行百铺,样样俱全,大小铺席,到处密布。茶肆、酒馆、饭店、绸庄错落有致,车马来往如梭,商贩密集。

    穿过闹事区,到一僻静的巷子,赵府前,两盏红灯笼高挑,门前蹲着两座石狮,停有二匹紫晴踏云马,有一短身驼背、满脸刀疤的老奴出门相迎。

    此老是赵府的小厮,原名赵二,赵家庄人。二十年前赵家庄遭端朝的流寇洗劫,他家六口皆被屠,唯剩他一人,因符巡检擒住那伙贼寇,于他有恩,遂追随左右,有通窍境五转的修为。

    “赵叔,都亥时了,难道还有客。”

    常澈眉头微蹙,隐有不好的预感,赵二回道:“莱州督察司副司主牧睢,淄川督察司主嵇尚同老爷商议着军机要事,老爷嘱咐老奴,倘若常公子到赵府,就请常公子前去议事。”

    符苓撅着嘴,喝道:“整日神神叨叨的,难道我不能去吗?真是的。”

    小厮回道:“魔磐山脉的妖精鬼魅同沧国结盟,誓死镇守魔磐山脉,我皇怎肯罢休,遂将淄川县、沂县东部划为战备区,我朝同端朝的战争即在魔磐山脉点燃,明早淄川县所有县民都会撤离,帝国的精锐部队将驻扎到淄川县来。”

    “真,真的要打仗。”

    符苓睁着乌溜溜的眼睛,惊骇地回道。

    “老奴递茶送水时,无意间偶得数句,既是小主询问,老奴哪敢瞎说。此话是督察司牧睢大人亲口道出的。”

    常澈紧紧握着符苓的手,安慰道:“你先回闺房,我见见符大人再说。”

    常澈跟随着小厮走进庭院,庭院中绿树成荫,姹紫嫣红,洁白的鹅卵石铺就出一条林荫小道,通向一间厢房。

    小厮站到门前,躬身喊道:“老爷,常公子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澈儿,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,常澈推门提步踏进屋内,首座是一中年人,峨冠绿衣,状貌修伟,须发卷得如刺猬,其貌不扬,双耳皆背生,容貌像是海外诸国的蛮民。随从有两侍卫,皆蜂腰虎目,恶面长髯。

    右手坐有一老翁,深目高鼻,白发苍苍,套着件肥大的麻衣。左手坐有一男子,留着山羊须,面如冠玉,眼睛深邃幽蓝,蕴藉儒雅,神情潇洒,他就是淄川县尉司司主符蠡。

    “澈儿,这两位是莱州督察司的副司主牧睢,淄川督察司主嵇尚。”常澈看牧睢、嵇尚瞧着自己,遂拘礼道:“晚辈常澈,参见两位大人。”

    牧睢笑道:“别多礼,坐。”

    常澈刚落座,符蠡就道:“一些事情,我想澈儿你都知道了。南屏山你同陈巡检说的话,我们都已知晓。我帝国强盛,想一统东缙,为他日大出做准备,你有何看法?不妨道来一听。”

    嵇尚笑道:“我和牧睢大人都是符蠡大人的老朋友,今晚共聚一堂,皆是随意聊聊,请别拘束。”

    常澈道:“越沧端戎朔羌,此乃六大国。我明国原属极弱小国,数代帝王励精图治。使我国跻身东缙最强之国。国力日强,疆域渐扩。嘉靖帝想灭六国,成帝业,使东缙一统,足以和缙抗衡。”

    “六国虽各自为战,一旦明国攻打端国,端国势必求羌、沧两国援助。凭我朝的国力,焉能够同讨三国,戎朔二国势将落井下石,谋取利益。惠帝时期,我国攻朔,六国举兵讨伐,攻占我国数百城,使我国国势锐减。遂要攻端国,需破六国合纵之势。”

    牧睢眼睛隐有烛火,问道:“如何破之?”

    “破合纵,需连横。战争的最终目的是获取利益。毋爱财物,赂其各国豪臣,以乱其谋。越国乃六国最弱之国,是羌、戎两国垂涎之地。我国攻打端国时,笼络羌、戎两国攻越。再和沧、朔签订盟约,稳住沧朔。既笼络羌戎,稳住沧朔,消灭端越,远交近战,逐个击破。”

    嵇尚问道:“笼络羌戎攻占越国,我国不取一厘一毫之地。倘羌、戎两国谋取利益后倒戈相向,帮助端国讨伐我国,该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常澈道:“羌戎谁强谁弱,羌强者得土,弱者自当依附我国,再助他讨回公道、谋取利益,到那时再联合沧、朔两国伐羌。战事瞬息万变,需灵活善谋,才能谋取六国,焉能制定出完胜方略来。”

    牧睢、嵇尚各有所思,良久符蠡才道:“新旧两党的事情,你都清楚了吧!”

    常澈回道:“晚辈毫无对策,新旧两党的事情一日不解决,随时都可能被敌军从内部攻陷。”

    牧睢道:“我等既非党派中人,当不能论及新旧两党的对错,免得引火烧身。”

    符蠡会意,没有多言,凝视着常澈道:“澈儿,明晚前,淄川书院、武院及其余四仙境的莘莘学子都将撤离淄川县,一旦战事起,东缙地区再无安宁。你明晚随着他们一起离开,另谋出路吧!”

    常澈心中一紧,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,顿觉口干舌燥,问道:“那,苓儿呢!黄牛村的村民又该当如何?”

    符蠡忽站起身,推窗眺望着星际,回道:“她娘亲因我累及而死,现在时局动荡,战争一触即发,我怎能让她留到明地,我会将她送回青丘山,黄牛村将迁移到它处妥善安置。”

    常澈看符蠡隐有异色,想起竹林诸多战死的骸骨,遂问道:“难道黄牛村是前线的阵地。”

    嵇尚道:“不错,黄牛村乃我明人先祖布置的阵眼之一,启动后将是一战地工事。既能抵御端朝的进攻,又能屯兵、屯粮。”

    “诸位大人都是淄川百姓的父母官,希望诸位大人能多多体恤民情,替百姓着想,告辞。”常澈深深朝众人鞠得一躬,退出房屋。

    月亮高拱,曲径通幽的鹅卵石道悬挂着一盏盏宫灯,常澈紧锁秀眉,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,光影斑驳,落到他水晶的眸子上。他望着遮掩到树木后燃着烛火的闺房,最终一步都没能踏出。

    “常公子,你真的不看小主一眼?”

    一穿着荷叶裙、提着灯笼的丫鬟看着他,约有十一二岁,圆圆的脸蛋映着月光,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满是疑惑。

    常澈抬起脚步,将一物递给丫鬟,回道:“看着她的眼睛,我会做出错的决断。请将此物明早转交给你家小主,告诉她,我一定会找到她的。”

    他纵地而起,化为一道流光朝东方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