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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麦芽儿进屋的时候陈老正躺在炕上发呆,狗蛋端着酥饼盘子坐在炕边,小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她,显然是没哄好老爷子。

    “狗蛋乖,去找三妮儿和小子玩,这些酥饼也给他们带过去。”有些事儿不适合小孩子听,麦芽儿干脆把狗蛋支走,旺财家那四个孩子都是好的,麦芽儿是很赞成狗蛋和他们玩的。

    麦芽儿靠在门边,瞅着炕上发呆的小老头,没好气的道:“瞧您那点儿出息,还让晚辈给拿捏了。”

    谁知道麦芽儿一开口,陈老就不干了。

    “管家呢,老小子给我滚进来。”居然敢背后嚼舌根,真是一个个的,太没规矩了。陈老显得气急败坏,没好气的瞪了麦芽儿一眼,“就你丫头事儿多。”说不出是什么口气,倒像是在赌气。

    “我要是不事多您老能稀罕到大侄子家来吗?”麦芽儿笑道:“多大点儿的事儿啊,还至于把您老给愁成这样?”

    之前瞅着老人有些憔悴,还以为赶路辛苦的。这才知道,感情是上火了。

    麦芽儿既心疼这老爷子,又有些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“他们是晚辈,您老要是说句话谁能不听咋地。我也不知道你们家到底发生了啥事儿,不过您老要是想孙子,大可以派人去府城把孙子接来,要是他们不听话,您老就扣一顶不孝的大帽子,难不成他们还能反了天了?”这招麦芽儿还是跟赵氏学的。不过她可不是让陈老为难儿媳妇,麦芽儿之所以出主意,一来是担心陈老年纪大了上火伤了身体,二来也是因为听管家说那个儿媳妇太过溺爱孩子。

    麦芽儿前世见过太多的好孩子,那都是被家长一味溺爱给宠坏了。瞅陈老对待狗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,别看老头平日里嘻嘻哈哈的,心中却是个有丘壑的人。

    不然麦芽儿也不敢给他出这样的馊主意。

    “我倒是想呢。”陈老叹了口气,“哪个老人不希望看着儿女平平安安的,她那么一闹,我那儿子也上火,我也不想他为难。”

    陈老这心态……

    麦芽儿都感动了,这个时代的老人,能这么想的可不多。

    “您老是当局者迷,她再闹那也只限于发发小脾气,您是长辈,您家我大哥又是她相公,咋地她也不敢太过分了,您老就强硬点儿,把孙子接来住几天,他们还能说出别的来?”要说,造成今天这局面,也是陈老这人太好说话了,他那儿媳妇也是个拎不清的。这边是长辈,你做事儿咋能没有一点儿顾忌呢。

    陈老皱着眉头,“这事儿让我想想。”还是不想儿子为难。

    麦芽儿也不再劝,其实道理老人比她懂,就是磨不过弯。

    “您老可想好了,人家都说三岁看到老,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,可莫要长成个恃宠而骄的性子,那样不是对孩子好,是害了他。”这番话如果对方不是陈老,打死麦芽儿都不会说。

    陈老眨着眼睛,猛地从炕上坐起来。

    “管家,管家……”那声音,一扫之前的颓废,竟是底气十足。

    “老爷。”自打麦芽儿来找陈老,管家就一直在门外守着,听陈老唤他赶紧跑进来。偷偷打量麦芽儿,可惜在她脸上没看出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就去府城,去把我孙子给我接来,他们谁要是拦着,你就告诉他们,他们要是不孝顺,我老人家就当没他这个儿子。”

    管家愣住了,老爷子这是玩的哪一出?

    麦芽儿却笑了,老爷子这是想开了。

    自古孝道大过天,就不信他那儿媳妇再闹能闹出什么名堂来。

    这件事儿跟他们家的还不一样,赵氏那是个不讲理的婆婆,可陈老一看就知道是个心地善良的,所以麦芽儿才给他出了个主意。

    “好了,您老人家火也该消了吧。”麦芽儿冲管家眨眨眼,管家犹犹豫豫的出去。

    “现在就去。”陈老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。

    这得有多想孙子啊。麦芽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。

    “我是怕他们把我孙子带坏喽。”陈老嘟囔一句,根本不理麦芽儿的调笑。“丫头,我没吃饱,你把之前狗蛋拿的那酥饼再给我拿几个来。”

    “呦,感情您没吃饱啊,可惜,酥饼都给旺财家孩子送去了。”麦芽儿耸肩。“唉,我这要是身子方便就给您老做了,可我这怀着孩子呢,要不,您给春柱媳妇说一声去,反正那吃食是她做的。”麦芽儿笑嘻嘻的走了,根本不理会陈老的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有时候,发泄出来也是一种治病的法子。

    陈老和他的徒弟都是行动派,吃过了午饭连晌午觉都没睡就开始忙活起来。

    春柱两口子忙着去村里找人帮忙盖房子,他们不比余根生两口子手里银子多,再说他们那房子也不像他们家盖的那么大。所以也没雇人啥的,就是求的村里年轻人帮忙。

    不过也比照着麦芽儿家的做法,供饭啥的尽可能的给大家伙吃的好点儿。

    余根生之前就给春柱透话了,让他银钱不够就张嘴。这两口子倒是明白人,虽然院子盖的规模小了许多,却也坚持盖了一个大院套,光上房就有四间,说是以后留着给儿子住。

    这根最初的预算有些偏差,好在他们两口子现在手里也有些余钱,倒也不至于捉襟见肘。

    有了麦芽儿家盖房子的经验,无论是村里的后生还是陈老的徒弟,再次做那个简易版的地热都有些心得。

    其实这个地热跟现代的那个不同,就是基于那种火墙的基础上多设了几个烟道,以后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烧火这房子就会很暖和。跟现代的楼房是没法比,可这在古代也算是一个突破了。

    麦芽儿家的地热早在搬进去前陈老就迫不及待的试验过,春柱两口子当时都见识到了,所以他们家盖房子理所当然的也选择了这种新法子。

    成本自然会高一些,不过对于东北府这漫长的冬天却可以很好的御寒。

    下午余根生找了辆马车送管家回县城,因为陈老爷子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孙子。

    县城离府城也还有一大段的距离,麦芽儿本以为这事儿有消息也是几天之后。

    却不曾想第二天下午,呼呼啦啦村里一下子来了七八辆马车,一下子都停在了他们家门前。

    正巧余根生和麦芽儿都在家,两口子把人接进来的时候才知道,感情陈老的大儿子一家子,除了媳妇们,几乎全体出动了。

    陈老今年有七十多岁了,他的大儿子也五十多岁了。完全继承了陈老爷子的身板,也是个精神的小老头。

    陈老的大孙子也三十多了,就是曾孙子都有了。

    起初一大家子人乱七八糟的,又是孙子又是曾孙子的,麦芽儿数了一下,好家伙,陈老这儿子真不盖的,陈老光孙子就有七八个,曾孙子更是几个小家伙满地乱跑。

    等介绍了麦芽儿才知道,感情这位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。他的小儿子,也就是陈老的小孙子,今年竟然才五岁,人家还没娶什么小老婆,完全是大老婆生的。

    麦芽儿突然有点儿明白过来,怪不得人家儿媳妇底气足敢闹呢,任谁一下子给夫家生了这么一大堆儿子都该与有荣焉吧,何况人家快五十了还生了个小儿子……

    麦芽儿羡慕之余感慨道:没有计划生育真不成啊。

    瞅瞅这一家子,赶上超生游击队了。

    陈老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大家子显然也愣住了。

    陈老的大儿子为首,七八个孙子,十来个曾孙子齐齐跪下请安,那场面,把麦芽儿都震撼了。

    “大宝,还不过去给爷爷赔罪。”陈老没叫起来,儿子、孙子、曾孙子依旧跪着。

    麦芽儿注意到,人群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撅着嘴走出来,到了陈老面前噗通跪下了。

    “爷爷,大宝错了,爷爷别生气,下次大宝犯错爷爷还打屁股,大宝肯定不喊娘了。”小脸一鼓一鼓的别提多委屈了。

    麦芽儿仔细打量那孩子两眼,生的白白胖胖的,眼神清明,倒也不是什么奸猾的孩子。麦芽儿这下才放心了。

    “哼,没出息的东西,做错事就知道哭,我可没你这样的孙子。”陈老故意板着脸,看也不看众人。

    “爷爷,大宝错了,您别生气了,要不您打大宝两下。”小家伙委委屈屈的开口,然后小声嘟囔道:“上次爷爷打屁股,还疼着呢。”这就是诉苦了。

    麦芽儿一旁看的忍俊不禁,这小子,可真聪明啊。

    “哼!”陈老还拿捏上了。

    院子里跪了一堆人,管家急的团团转,不住的给麦芽儿使眼色。

    麦芽儿瞅陈老的火气也差不多都消了,就笑道:“呦,您老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?”走过去抱起大宝,“这是大宝吧,婶子那做了好吃的,走,我带你去吃。”说完压低声音笑道:“咱们不给倔老头吃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谁是倔老头呢?”陈老耳朵又不聋,麦芽儿在他身边说,他怎么能装作听不到。

    “谁答应就说谁呗。”麦芽儿挑眉,“这里还有别人是倔老头吗?”麦芽儿眨眼,一脸的无辜。

    陈老的儿子、孙子、曾孙子们瞠目结舌。

    这是谁家的小媳妇?

    咋敢这么跟老爷子说话?

    很快有人回答了他们心底的疑问。

    余根生怕媳妇抱着那胖小子累坏了,赶紧上前接过去,“这就是大宝啊,快让叔叔抱抱。”

    大宝也不怕生人,乖巧的叫了声“叔叔、婶婶”。不过小眼睛还是瞄着爷爷那边,很怕老爷子不高兴似的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,您这气还没消啊?”余根生也知道陈老的脾气,就劝道:“咱们别在院子里说话了,走,进屋去说,大热天的,再把您老晒出病来,你家我大哥还不得心疼啊。”余根生说着放下大宝就去扶地上的小老头。好家伙,这都五十好几的人了,真在他们家跪出毛病来咋整。

    陈老的大儿子嘴角抽搐,这人,比自己儿子还小呢吧,居然跟自己称兄道弟的。

    不过看老爷子待他们两口子的态度……

    陈老的大儿子果断的没有发作,不过他也没敢起来。“大兄弟,老爷子心里有气,我们就在这听老爷子训斥。”

    麦芽儿却知道陈老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,眼瞅着事儿就要僵持到这。

    麦芽儿干脆也不理他们,“大宝走了,婶婶今天做了好吃的,咱们赶紧去吃,一会儿晚了可就没了。”麦芽儿故意往老头那边瞟了一眼。

    “丫头你又做了啥好吃的?”陈老终于绷不住了。其实儿子、孙子一起过来,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惦记他的,老头心里早就乐开花了,就是面子上过不去这才僵持到这。本以为他们两口子过来能给他找个台阶下,谁想到这坏丫头居然拿话刺激他。

    好吧,他不跟一个毛丫头计较。

    填饱肚子才是最主要的。

    “有好吃的也不是给不讲理的老头吃的。”麦芽儿哼了一声,拉着大宝就走。末了还道:“谁要吃好吃的快跟我走啊,晚了可就没有喽。”

    陈老一听急了,这丫头还真啥事儿都干的出来。

    弯腰就要跟着往厨房冲,那个架势竟然是不管不顾。

    余根生赶紧拉住他,“叔,您看这……”指了指一院子的老老少少。

    “都杵在那干啥?”陈老眉头一挑,没好气的道:“在这看西洋景啊?”一群没眼力的家伙,难道自己不发话他们就一直不起来?

    陈老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,“完蛋玩意。”

    陈老的大儿子刚被余根生扶起来,闻言苦笑一声,“是,儿子完蛋。”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,您老就不能给留点儿面子啊?

    陈老已经跟去厨房了,做儿子的也知道老爹不靠谱的性格,无奈的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老哥您别介意,陈老他就这样,其实他可惦记你们了,你们来了,我瞅着他走路都比平时快了。”能不快吗,几乎是小跑去厨房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孩子呢,谁能想到他都七老八十了。

    “你就是根生吧,这些日子多亏你们两口子了。”早就从管家那听了他们两口子的事儿,起初他还怕老爹被人哄骗了,可这一见面他就知道错了。

    人家哪里是哄骗他老爹,压根就是没把老头当外人。

    平日里自家老头子那是多威严的一个人啊,瞅瞅,到了他们这哪里还有一点儿长辈的架子。

    倒像是巴巴的赖在这似的。

    “老哥你别这么说,陈老也帮了我们不少忙。”余根生客气的道:“大家伙都别在这站着了,都进屋去坐。”余根生又忙着把人往大厅里让。

    呼啦啦二十几号人,还不算是下人,一起进了余根生家的大厅。

    “还不过来见见你们叔叔、叔爷。”陈老的大儿子坐定,就招呼儿子、孙子过来给余根生见礼。

    陈老的大孙子今年已经三十岁了,一瞅这位叔叔比他还年轻,这嘴角就是一阵抽搐。

    余根生也觉得尴尬,“咱们各论各的,别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哪成?”陈老的儿子竟是个死讲道理的,“我爹都说了你是大侄子,那自然是我兄弟,他们拜见叔叔有啥的。”说完就瞪了大儿子一眼,“咋地?老子的话也不听了?”

    好家伙吗。

    余根生算是看出来了,这一家子,从老到小,都有不讲理的潜质。

    被几个比自己大的人叫叔叔,又被几个小孩子叫叔爷爷的,余根生只觉得有些荒唐,又有趣的。

    自己才这么年轻辈分倒是不小。

    余根生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,有了这家子亲戚,岂不是一出生就辈分高的吓人?